男女饮食有不同

　　在电影《饮食男女》中，饮食的华美丰盛陪衬着感情的荒芜寂寥，如同一袭华美的破衣，比破旧的普通衣物更让人觉得凄惨寒怆。退休的厨师老朱每天都要花大量时间做出一桌精美的菜肴，可惜无人享用。于是拎了提篮兴冲冲地给邻居的小女孩送去学校作便当，也因为菜色太过丰盛而引人侧目。每周一次的晚宴时间，是家人难得聚在一起的机会。然而因为性情的固执相似，导致情感的南辕北辙，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活中，沿着自己的轨迹越走越远。老屋中的晚宴，不再是温馨团聚的时刻，而成为了每个家庭成员的负担，急于要逃脱。

　　因为亲情的流离失所，一切变得不确定。人们对生活抱着怀疑的态度，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发生的一切。每个人都急急地寻找着一种安全感。求之不得。

　　一个女儿要离开。又一个女儿要离开。老朱感到自己的牙齿上，被虫蛀了一个洞。又被虫蛀了一个洞。猝不及防的。风就灌进来了。所有人的决定，都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在这个不确定的时代，老朱也只好跟着感觉走。

　　饮食的需要即生理的需要，是人类最低层次的需要。所以，华美的饮食和普通的饭菜从本质上来讲并不会有什么大不同，它们仅仅是满足人们最基本的生存需要而已。同时，它也是惟一我们所不可缺少的、真正迫切的需要。我们活着，并不真的需要任何人。只是需要脂肪、蛋白质、维生素和足够的水。爱是奢侈品。有了很好。没了也不会很糟。

　　不过进餐的氛围、器皿和味道的确可以影响人的安全感。如果每天的晚饭都是在寒冷的风中吃掉一块烤山芋，是很难有安全感可言的。我们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社交，或者是感受到自我价值的实现。王晶拍过一部电影叫《有情饮水饱》，相信这也仅仅限于刚吃过饭的几个小时。一日之后，情人在自己眼中就不如水煮鱼那么曼妙了。

　　饭桌往往是中国人社交的最好场所。工作时如此，家人交流亦如此。我们习惯于在晚饭的时候对彼此说，这个你爱吃，多吃些。以此作为关怀。似乎除了这种方式，再也找不到其他。而最亲密的朋友之间，往往都有共同的口味，无需过多言语，便能心有灵犀地选择喜欢的食物。而食物的选择，也极容易暴露一个人的性情、家世和品行等等。于是，我们只有在家庭的环境中，和熟悉的人一起，吃习惯的饭菜，才可以感觉到释然。

　　还是对过于精美的食物有抵触，比如，一只用萝卜雕刻的仙鹤之类的。萝卜雕成花，装饰在盘边，已经是忍受极限。太精致的东西，往往很难引起人的食欲。记得曾经看过一档节目，五个厨师现场做菜，然后被人品头论足。最后得了第一名的，做的菜是几只吊起来的毛笔。问及制作过程，则是把嫩笋刮细掏空，填上猪肉虾仁馅，然后填上一根根玉米须，弄成毛笔的形状。其刀功自不必言；竹笋配肉馅，想必味道也不赖。然而，最重要的是，谁会愿意品尝一支毛笔？

　　讽刺的是，电影中的老朱，虽然每天都在做菜，可是早就失去了味觉。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过一道名副其实的视觉盛宴。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旧事。

　　遇见一个男人。和他一起。问他为什么会选择我，我不比别人更健康，亦不比别人美。答案只是泛泛的一句，我喜欢吃你做的黄瓜面汤。再问他，是不加鸡蛋的那种？回答，嗯。

　　后来，他的胃觉得不舒服的时候，或是冬天觉得冷，都给他做黄瓜面汤喝。我们一起走过很多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会一直走下去。

　　世间的事总是如此。所谓缘分，不过是两个陌生男女，碰巧喜欢相同的食物。

（责任编辑：曾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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