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街糖糕

　　人们眼睁睁地看着事情继续发展下去，眼看着女人无声的泪水流淌……

　　这是一对普普通通的老年夫妻，已近耄耋之年，男的一条腿有点跛，女的下身瘫痪。他终日骑着一辆三轮车，车上除了做糖糕所需的必用品外，还有他的老伴，在小城热闹的步行街一角，打点最后的时光。

　　他俩有说有笑，男的把面团揉好，放进油锅里，女的就端坐在高高的木椅上，手拿着长长的竹筷，不停地把已经炸好的糖糕放进笸箩里，一副怡然自得、自我陶醉的境界。

　　这对老夫妻在这条街上很有历史了，反正在这儿做生意的老少爷们都晓得，小的、大的、老的都吃过他们的糖糕，而且人们也都喜欢买他们的糖糕，或许是这相敬如宾、谈笑风生、超然物外的情景深深地叩击着小街人。

　　终于，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糖糕小摊上发生了不愉快的场景：男的不再忙碌地和面、炸糕，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女的。

　　由于女的手生，小街附近的人不时听到男的斥责声，而且态度越来越坏，越来越暴躁。小街的人发现女的一边流泪，一边炸着糖糕，并不断地按着男人的吩咐去做，细心的人还会发现男人的双眼也充满了泪水。

　　小街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那男的态度同以前判若两人。人们眼睁睁地看着事情继续发展下去，眼看着女人无声的泪水流淌，只能抱以同情的目光，在心底诅咒那个粗暴的男人。

　　小街人也不是没有人去劝阻的，结果是男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大，而女的呢，依然是默默承受。

　　后来，这个糖糕小摊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摆卖了，让小街的人失落了许多。小街人都猜测，年纪大了，也该歇歇了。

　　就在小街人开始失望的时候，某个清晨，那辆熟悉的三轮车吱吱呀呀地摇晃而来，小街人一阵惊喜，又可以吃到甜美的糖糕了。令人遗憾的是，蹬的三轮车，变成了手摇式的，只剩下那个女主人了。

　　人们便上前去问个究竟。

　　原来，男人在一次偶然检查中，发现自己已经胃癌晚期了，属于他的时间不多了。可是女的什么也不会，男人就决心在最后的时刻教会女人炸糖糕的本领，以便她继续生活下去。

　　亲情如水

　　彭小云

　　那种亲人间的关爱是生生不息、纯净如水……

　　母亲住进了我工作的医院，丈夫又出差，那段日子，我忙得焦头烂额。

　　姐妹们都在远处工作，照顾母亲的任务责无旁贷地落在了我的头上。那几天,每天给母亲送五次吃的，回家还要照顾年幼的女儿，累得我连话都不想多说。偏偏有一次晚饭时，因去买母亲想吃的鳝鱼，耽误了时间，当我急急忙忙空着肚子把晚饭送去时，母亲已饿得头昏目眩，在病房里大发脾气。我知道饥肠辘辘的滋味，也理解被病痛折磨后人的无奈与反常，我只好平静地告诉母亲，我其实很忙很累。谁知母亲不但不领情，还变本加厉地说：“你累什么，你只不过多跑了几趟。”我无言以对，泪水潸然而下，母亲的每个字都在我的心上凝冻成冰。

　　和着委屈、疲倦以及狼狈的心情，我逃回了家，半躺在床上，轻轻地叹着气，女儿走了过来，她平常是很聒躁的小女孩，今天像是被震慑住了，很笃定地说：“妈妈，你累了，等会我去给外婆送夜餐。”说完就帮我按摩起手和脚来，然后又在我的肩上头上敲敲打打，还不时地问舒服不。我一时身心俱爽，心里充满了感动。但我是不放心让九岁的女儿独自走过川流不息的马路去给母亲送夜宵的。

　　九点钟，我带着女儿来到病房时，母亲的心情已经稳定，辛酸自怜的情绪已荡然无存。反而有一些愧疚在她瘦削的脸上。映在我眼中的，只是一个衣衫不整的落魄老人，在津津有味地吃着我送去的最简单的食物。站在她身边的女儿与她形成了强烈鲜明的对照。一个如春光下明艳的美人蕉，一个如坛窖里黯淡的地瓜干，母亲何时变得如此形销骨立，孱弱憔悴，她曾经也是有过那对镜簪花的丰华美艳啊!我忽然间心里一阵轻柔纷繁的疚痛和自责，母亲的一生是极普通平凡的，但又是那样的伟大，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用微薄的薪水，含辛茹苦地养大了我们兄弟姐妹五个，如今，本以为可以享享福了，谁知又得了这样可恨的病，就连简单的一日三餐都不能随心所欲。

　　走出病房，一轮满月正挂在中天，那样皎洁、柔美的月光，如水似地纯净、淡然。女儿的头靠在我的怀里，仰头欣赏着明月，一双凝滑柔嫩的小手，不停地在我的手掌上摩挲着。我也牵着女儿的小手，仔仔细细地感觉，好小好小的一双手，握得好舒适、好确定。我呼应着那样的温情与牵爱，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当我还幼小时，我也曾这样倚靠着母亲，我也曾被母亲呵护着、疼爱着的，我只是忘记了，并不是不曾有过的啊!

　　我突然明白，那种亲人间的关爱是生生不息、纯净如水。

（责任编辑：曾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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